AI技术的本质：人性揭蔽

从 GPT-3 助手到 DeepSeek 顾问，再到未来的 AI 超人

DeepSeek 的问世震撼全球。天下苦昂贵算力久已、苦技术垄断久已、苦闭源 AI久已。而DeepSeek 横空出世，无疑打破了这些桎梏。

我们同样为此兴奋，却更感迷茫。对我们而言，最具冲击力的并非技术本身，而是亲身体验到 DeepSeek 的“深度思考”能力。R1 模型那成竹在胸、不急不徐、井井有条的推理能力。这不仅意味着我们不再需要用繁琐的提示工程去引导 AI 进行逻辑推演，更重要的是，AI能够深入理解用户意图，提供内容丰富、结构完整的答案。这一突破，使 AI 从曾经的“助手”（Assistant）跃升为“高级顾问”（Consultant），其学识、思辨能力，甚至经验积累，已然超越人类。

可以预见，AI 的发展不会止步于此。顾问之后，是否会进化为“超人”？

带着这些疑问，我们向 DeepSeek 提出关于 AI 与人性的关系问题。它在 18 秒的深度思考后，生成了一篇内容酷炫的文章。尽管 生成AI的旁征博引和华丽文采已不再让人感到那么新鲜，但其中有一句话让人眼前一亮：“站在人机共生的门槛上，我们需要重新理解海德格尔提出的‘技术是存在的揭蔽’之深意。” 于是，我们开始研究哲学家马丁·海德格尔（Martin Heidegger）及其代表性论述《技术的追问》（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）。

截图：Martin Heidegger

海德格尔：技术是存在的揭蔽（Reveal）

在《技术的追问》中，海德格尔并未止步于将技术定义为简单的工具，而是深入探讨了技术的本质（essence）。他指出，技术的核心在于揭示（bringing forth）真相，使隐匿的存在显现。在此框架下，他区分了古代技术与现代技术的不同特性：

1. 古代技术：与自然共舞的揭蔽（Bring-Forth）

   • 古代技术尊重自然，通过风车利用风力、农耕借助土地生产作物，是一种“带出”（bring-forth）真相的方式。它揭示了人与自然的关系，是一种顺应自然的技术形态。

2. 现代技术：挑战性的揭蔽（Challenging-Forth）

   • 现代技术不再是顺应自然，而是对自然施加压力，强行索取资源。它通过解锁（unlock）、转换（transform）、存储（store）和分发（distribute）能量，把自然视为可被提取和消耗的“资源池”，使其变成单一、可控的“持存物”（standing-reserve）。例如，工厂化养殖、工业能源提取，皆是将自然转化为满足人类需求的可消耗单元。

3. 现代技术的危险

   • 海德格尔警示，现代技术的真正威胁在于，它不仅改变了自然的面貌，更改变了人类认知世界的方式。所有事物在技术框架下都被简化为可计算、可存储、可调用的“备用物”，使人类逐渐失去对世界本源的理解。这种技术主导的思维方式，可能使人类沦为技术体系中的一环，而非世界的真正主体。

4. 如何克服技术的危险

   海德格尔认为，若能回归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方式，人类或许能避免被现代技术异化，重新找回技术与存在的平衡。古希腊的 techne（技艺）和poiesis（创造）是人类化解危险的方法。

   • Techne 是对自然的深刻理解，如木匠顺应木材的纹理进行加工，而非强行改造。
   • Poiesis 则强调创造力，如雕塑家将原本普通的石块雕琢成艺术品，使隐藏的美展现于世。

截图：Martin Heidegger 技术的追问文章

AI 技术的本质：人性的揭蔽

《技术的追问》发表于 1953 年。彼时，人类经历了广岛、长崎的核爆不久，对技术带来的震撼远不亚于我们今日面对 AI 的突飞猛进。当时人们对技术的恐惧，与我们对 AI 对人类前景的影响之忧，不无相似之处。

然而，AI 技术已经超越了海德格尔所描述的现代技术。它不仅仅是能量的转换，而是具备知识、能够学习、善于推理的智能体。这种转变，使 AI 所带来的风险不再局限于资源索取，而是对人类存在本身的挑战。

不过，我们还是可以借海德格尔的框架，将现代技术的概念替换成AI技术，将自然的概念替换成人性，试着解构AI技术的本质和相关问题：

图：技术发展，其对存在揭蔽的本质不变，但方法却有阶段性特点

1. 当前，AI 技术是人性的揭示
   • 现阶段的 AI，如 ChatGPT 和 DeepSeek，正处于**“带出”（Bring Forth）人性真相**的阶段。它通过学习和模拟人类的语言、行为模式，增强了人类思维的逻辑、情感的表达，使我们对自身有了更深刻的认知。
2. 更危险的阶段：挑战人性的揭示
   • 未来，当 AI 进入**“挑战”（Challenge Forth）人性真相**的阶段，它将不仅仅是揭示人类思维方式，而是能够揭示人性更底层的真相，从而具备了Engineering Humanity的能力。这将使 AI 拥有比人类更强的判断力、创造力，自主设定目标的能力。它是否会颠覆人类的主体性？人类是否还能维持自身在世界中的主导地位？
3. 如何应对 AI 技术的挑战
   • 回归人性，或许是应对 AI 风险的关键。就像海德格尔提倡的 techne 和 poiesis 一样，我们需要创造一种能回应人性的技术框架，确保 AI 在发展过程中不只是简单地优化效率，而是以促进人类价值为核心。

感悟

AI不是第一个人类创造毁灭自己的技术，原子弹早就可以做到了。但在世界末日的巨大阴影之下，人类又已经生存和快速发展了近百年。整体态势欣欣向荣。所以，技术的危险性并非源于技术本身，而在于人类如何回应其揭示的真相。

不难预见，AI将带来的挑战更大。海德格尔的理论无法解答AI技术发展所带来的人类未来命运的问题。不过，既然AI技术的本质也是对真相的解蔽，那就让我们用它认清人性的真相，把它用在彰显人性美好和让人性更加美好的地方。

本文浅尝辄止，抛砖引玉。

部分参考资料：

• 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Martin_Heidegger
• Heidegger’s “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”，a lecture.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nRp5lzP5L80
• 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, the paper. https://www2.hawaii.edu/~freeman/courses/phil394/The%20Question%20Concerning%20Technology.pdf